第十一章 灾难（三）

　　人在年老时，往往会回忆过去……
　　相对于荣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更会让老人心中悔恨。
　　老查尔斯，是二十多年前在帝国与教廷发生战争时，令帝国皇家魔法师无比痛恨的人物。
　　圣·查尔斯·乔治，教廷唯一的三名实力强大的圣白魔法师之一，也是教廷十二名主教之一。
　　在两国发生战争的时候，死在查尔斯手中的帝国皇家魔法师与皇家骑士难以估算。
　　在萨洛尼亚一方看来，这是荣耀的，因为查尔斯保护了白魔法师的国度教廷，但是，查尔斯并不这么认为。
　　在帝国与教廷停止征战后，查尔斯便离开了萨洛尼亚，独自旅行。
　　随着年纪的越来越大，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当初犯下的罪孽，他对着神明发誓不再使用魔法，并封印了自己体内的魔力。
　　这件事曾经传得沸沸扬扬，让不少帝国皇家魔法师暗暗庆幸，但是大魔法师维斯顿对此感到十分遗憾：随着两国的战争展开，就个人而言，他很尊敬这位实力强大的白魔法师。
　　随后，这位受人尊敬的圣白魔法师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在长达十几年的旅程中，老查尔斯从来没有后悔过封印魔力这个决定，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望着小镇上善良的人们遭受着兽人的肆虐，老查尔斯很想用自己的白魔法来解救这群无辜的人们，可惜，这封印这当时他请另外两名教廷圣白魔法师一起封印的，并不是老查尔斯一个人就能解开的。
　　当然了，白魔法师与黑魔法师的区别之处在于，白魔法师就算失去了魔力，也能够施展一种魔法，神术。
　　施展神术并不消耗魔力，因为神术消耗的是灵魂，换句话说，神术的施展，是以信仰为媒介，用灵魂换取神力的魔法，若是使用的次数过多，或者换取的神力过多，施术者的灵魂无法承受，极有可能会导致生命力的衰减，危险程度远在一些黑魔法之上。
　　但是老查尔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来，他想保护镇上无辜善良的居民，二来，他必须找到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出现的几年，是老查尔斯过得最愉快的日子，他必须找到他们！
　　但是，在老查尔斯从兽人的手中救出了不少镇上的居民后，他还是没能发现那两个孩子的踪迹。
　　他们会在哪呢？
　　突然，老查尔斯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负面能量，偏向黑暗，但是并不邪恶，更奇怪的是，这股力量中，蕴藏着浓浓的愤怒……
　　是教堂方向……索斯？！
　　难道是那个孩子？
　　老查尔斯连忙朝着教堂赶去。
　　“哦，我的天呐！”
　　老查尔斯望见了有生以来令他最震惊的场面……
　　只见教堂外的街道，被毁得面目全非，几十名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着，一名十岁模样的孩子，正木然地站着。
　　“索斯？”老查尔斯又惊又喜，正要上前，猛然停住脚步。
　　真是索斯么？
　　那个善良、有时开朗、有时沉默的孩子？
　　老查尔斯可以肯定，那个有时令自己很头疼的孩子拥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而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全黑的头发……
　　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蕴藏着浓烈愤怒的魔力波动……
　　最令老查尔斯在意的，是那个孩子身后隐约浮现的一个巨大的暗灰色虚影，虚影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这是老查尔斯唯一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的，并不残暴，也并不邪恶，就好像沉睡中的巨龙被人打扰时那样……
　　“索斯！是我……孩子？”
　　见那个孩子低着头就那么站着，老查尔斯慢慢走上前去，突然，他脚步一顿。
　　“不！孩子，是我！”
　　※※※
　　我，死了么？
　　为什么我还存在着思想？
　　难道在这个世界，人死后会变成灵魂么？
　　感觉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孩子，醒醒。”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
　　“老查尔斯？”
　　江哲猛地睁开眼睛，欣喜说道，“你没事？老查尔斯？”正说着，他话语一顿，他感觉眼前的老查尔斯，仿佛老了许多，脸上布满了皱纹，他又坐起望望四周，他发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教堂中，而是在小镇外的一处树林。
　　愣了愣，江哲喃喃说着，“不是梦么？”
　　“很遗憾……”抚摸着江哲暗金色的头发，老查尔斯疲惫地说道。
　　低着头，江哲忽然想起一件事，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急切问道，“老查尔斯，尼娜呢？”
　　“我很抱歉，孩子，我没能找到她，可能……”老神父说不下去了。
　　“是么……”江哲低了低头，感觉心中有些发涩。
　　“唉，”微微叹了口气，老神父说道，“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忍受着心中的难受，江哲苦笑说道，“还行，就好像做了一个梦……”说着，他话语一顿，疑惑问道，“老查尔斯，我记得我被很多兽人围住……”
　　“哦，你记得啊，额……很幸运，我当时赶到，救下了你……”说着这句的同时，老神父的眼神有些闪烁。
　　“老查尔斯，小镇……”
　　“没有了，”摇摇头，老神父叹息说道，“那里，已经被兽人占据……别担心，帝国不会容许这些兽人呆在这里的……”虽然嘴上‘别担心’，但是这却是老查尔斯最担心的。
　　“什么都没有了么？可能，尼娜躲在什么地方，她并没有……”
　　回答江哲的，是老神父许久许久的沉默。
　　“我要去萨森！”
　　“唔？”猛然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眼神，老神父张张嘴，语重心长说道，“孩子，魔法并不会使人幸福，仇恨，更不是作为获得力量的动力……”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能有强大的力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强大的力量……
　　老神父无言地摇摇头，叹息说道，“你决定了么，我的孩子？”
　　“是的！”江哲认真的点点头，说道，“老查尔斯，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老神父愣了愣，苦笑着摇头说道，“我很想那样，但是我老了，我没有能力陪你……咳咳！”说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老查尔斯，你……”江哲不敢相信望着老查尔斯嘴角的血迹。
　　“正如你看到的，我的孩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老神父的眼神中充满了遗憾，“我老了，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听着老查尔斯话中的深意，江哲心中很是悲痛，难道一天之内，就要失去两位自己信任的亲人么？
　　“孩子，请原谅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我确实是一名白魔法师，但是，因为一些犯下的罪孽，我选择了封印魔力……伸出手来，孩子……”
　　“唔？”疑惑地望了眼老神父，江哲缓缓伸出左手。
　　“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一手握着江哲的左手，一手搭在江哲额头，老神父叹息着说道，“放松，我的孩子，我不会害你的……”
　　“老查尔斯，你不会是想……”
　　“我死了之后，魔力也随之消散，这很可惜……可能会对你以后有所帮助。放松，孩子……”
　　“……”江哲张张嘴，望了老查尔斯许久，最终，他选择了照着老查尔斯的话做。
　　“呼。”微微吸了口气，老神父浑浊的目光顿时变得澄清，同时，江哲只感觉脑袋一痛，随后失去了知觉。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老神父才缓缓放下双手，望着江哲左手手背浮现的一个六芒星图案，叹息说道，“仇恨，不能作为获得力量的动力……孩子，请原谅我欺骗了你，你还不能掌握那股强大的力量……忘了这件不幸的事，去追求你向往的魔法吧……”
　　说着，老神父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倒在地上的江哲，他的容貌，正快速地衰老，随后，在微风中徐徐消散……
　　“孩子，要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魔法师啊！”
　　而这个时候，在塞特小镇的南面，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正跪在地上，朝着小镇的方向无声哭泣着。
　　“索斯……不！索斯……”
　　在他身旁，骑士捂着肩膀，浑身鲜血，见女孩哭得那么伤心，不忍劝道，“尼娜，可能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他平常不太出门的，今天他是帮我买东西才出去……如果我不是……索斯……”很显然，骑士的劝解，女孩并没有用心听。
　　听着女孩的哭泣，骑士扰扰头，毕竟，在骑士的教导里，并没有写明怎么去哄一个伤心的孩子……
　　“沙沙！”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年轻的骑士机警地一转头，同时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剑，随后，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
　　走来的，是皇家首席大魔法师，维斯顿。
　　只见维斯顿走到哭泣的尼雅身旁，蹲下身轻声说道，“我很抱歉，尼娜……”
　　这时的维斯顿，满脸疲惫，眼眶深陷、一头的银发失去了以往的光泽，显然，他消耗了太多的魔力。
　　哭泣声渐渐止住了，尼娜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很认真地问道，“尊敬的大魔法师，您真的要收我做学徒么？”
　　“当然，”维斯顿下意识地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什么，抚摸着尼娜的脑袋语重心长说道，“尼娜，仇恨，并不能作为获得力量的动力、或者是目的……”
　　“如果我会魔法，就能保护索斯……”
　　“不，孩子，这种不幸的事，是我们无法预料到的……”维斯顿有点明白查尔斯为什么不认同自己了，自己确实不应该蛊惑一个善良天真的孩子，这会误导她，会影响她以后对人对事物的看法。
　　“孩子，忘了这件不幸的事，我会教你魔法，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魔法师！而且，只要你肯努力，就算是圣魔法师，也不会是空想！”
　　“圣魔法师？”尼娜呆呆望着眼前的老魔法师，她记得，这是弟弟的向往。
　　“我一定会努力的！”
　　“好！”很满意尼娜的态度，老魔法师缓缓站起身，望着赛特小镇的方向，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尼娜，只要抱着单纯的目的去学习魔法，那会一件快乐的事……尼娜这个名字，并不是很适合出现在帝国皇城的贵族圈，唔……改个名字，或许有助于你忘却这一段不幸的事……”
　　“改个名字？”
　　“对！你以后就叫……吉安娜！吉安娜·马拉吉吉·黑斯廷斯，我会将我所有的魔法知识，全部传授给你！”
　　“吉安娜·马拉吉吉·黑斯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