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嫉妒（3262）

听到“生体”这两个词的时候，虹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说的也是呢……其实你的感觉也没有错吧，因为黑的确是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她垂着头，继续诉说着有关自己的秘辛，“黑其实是保全系统的一部分，在我的意识陷入昏迷无法支配身体的时候，她就会被激活，按照既定的模式来代替我操纵这个身体。”

“也就是说，黑是一个代替我的程序，而现在我的记忆已经全部复苏了，所以黑的使命也结束了。”

没有听完虹的话，普拉克托克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不相信。

虽然最初与黑相遇的时候她那古怪的举止的确让普拉克托克产生过类似这般的念头，但在后续与黑的相处中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种想法。是的，黑的确有些古怪，但在普拉克托克的眼中她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感情的。甚至相较于起初对他层层戒备的虹，黑的感情来得更为直接也更为纯粹，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没有经受过任何污秽玷污过的孩子，虽然不善言辞，但她也会极尽自己所能去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受，甚至替虹做出告白。

普拉克托克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颗透明的心与那双透明的眸子都是人造的产物，都只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都只是……

虚假的。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虹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莫名的艰涩，她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她似乎想要去看普拉克托克的眼睛，想从对方的身上找到支撑自己说下去的勇气，但到头来她自己却没有勇气主动去对上视线。

最后，虹仍然低着头，压低了音调说着：“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这件事。那些记忆，出现在我脑子里的那些记忆不只有之前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在那之后的记忆，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记忆也都还留在我的脑海里。”

“所以，我才能继续留着这个名字，继续认为自己是……虹。”

“对不起。”

“不要道歉。”普拉克托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让刚刚说出那三个字眼的虹浑身一颤。

短暂的沉默后，普拉克托克再次开口了，他的嗓音很低沉，比虹更加低沉地说着：“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责怪你的理由。”

虹从她那垂下的长发后发出抽气的声音。

“谢谢。”

这一次，普拉克托克并没有回答。

黑。

那双黑色眸子的主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普拉克托克说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心中翻腾的感情到底维系在哪一双眸子所代表的那个人身上。曾经，他以为自己交心的是虹，但直到黑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对方在自己的心中也有着近乎同等的重量。

但这些都不过只是他自己的自私，他只是擅自将她们装进了自己的心里，擅自将自己的情丝缠绕在她们的身上。他欺骗了自己，他刻意遗忘了对方本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只把目光短浅的停留在眼前，根本不去想任何与未来有关的内容。

但他都明白的……怀揣着成为“上面层人”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的普拉克托克·李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从未有一刻心存侥幸、怀揣幻想的人，他只是在用这种虚幻的梦来充当自己继续生存于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中的小小期许而已。

所以，梦，也该结束了。

“你要走了吗？”

“唉？”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虹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普拉克托克咬着牙，动作艰难地从床上挪动到了床边，一开始的时候虹还想要伸手去搀扶他，但女孩伸出来的手却像是遇到了一度透明的墙壁一般，在半空中便停住始终没能再靠近男人一步。

虹注意到了普拉克托克的眼神，她看出了那丝不言则明的意味，这让她一时间失去了判断，思绪也愈发混乱。

而坐到了床边，也理所当然地与女孩拉开了距离的普拉克托克则继续开口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对，那不是第一次。准确的说，是我们第一次正常交谈的时候，你就已经告诉过我你的真正目的了吧。”

“你是属于上面那个世界的，你要回去。”

普拉克托克的这句话并没有包含什么感情，但却像是一柄重锤一般让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而普拉克托克还在继续说着：“以前你回不去的问题在你不知道方法上，现在你的记忆都已经找回来了，你也应该记起你的真实身份是谁了吧？既然如此，你自己就可以通过那道闸门了，毕竟那道闸门从来都只是用来拦截想要偷渡到上层的底层区人的。”

普拉克托克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恭喜你……”

他是违心的。

但他却不得不把这句话说出来。

而一旁，从普拉克托克抛出这个话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的虹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你呢？”

“我？”普拉克托克一愣，随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还是回去做我的老本行，当个掮客，不过我可能不会再来中间区了，穹顶区之下的地方才更适合我。”

听到这句话，虹抬起了头，第一次主动地看向了男人所在的方向。

“那你的梦想呢？你不也有自己的梦想吗？你不也是因为自己的梦想才会选择帮助我的吗？”

“梦想……你还真的相信那种话了啊。”普拉克托克别过了脸，不去看虹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琥珀色眼眸，“我可是一个掮客，怎么可能为了梦想这种可笑的理由就接下委托，我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开出来的高额报酬来的，只不过后来的事情都明白，你没有钱，我却欠了你一整支‘生命之水’的账，然后咱们才凑合到了现在而已。”

虹不再说话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普拉克托克，看着这个曾经拯救了自己也被自己拯救过的男人。

“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变成了累赘，觉得不该拖累我，才说了这种谎话？”

普拉克托克咬了咬牙，道：“不是！”

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虹没有再发问，普拉克托克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普拉克托克才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身影传来，他稍微偏过头想用余光去打量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脖子转动的那一刻就被强行捧住了脸，双眼更是对上了一双嗔怒满盈的琥珀色眼眸。

“你……”

普拉克托克这才注意到虹的身体是赤裸着的，她刚刚脱掉了自己穿着的衣服。

“好好看，好好看着我！”

虹那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紧贴着普拉克托克的耳朵响起，她此时已经爆发出了那股非人的力道，即便普拉克托克使劲全身的力气也难以从她纤细的手腕中挣脱出来。

“你不是说你欠了我的东西吗？怎么，现在你觉得还清了就打算拍拍屁股走？”虹的声音越来越大，话语中的怒火也越发明显，“那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呢？难道你觉得你就没有一丝一点的责任吗？占够了便宜就想跑……你觉得我会这么放过你？”

普拉克托克被强迫着与虹对视，而在这过程中虹那不着丝缕的躯体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就在一天之前，他还拥抱着这具身体，沉浸在最热情似火又最柔情似水的温存与缠绵之中。

而现在……

当黯然的神色出现在普拉克托克眼底的一瞬间，虹也放松了力道，松开了普拉克托克的手。

“不要对我撒谎好不好。”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仿佛之前的怒火都只是虚假的表象。

“你明明，明明……不想这么做的。”

普拉克托克的手骤然握紧成拳头，但又无力地松开。

他看着眼前满眼都是哀伤的虹，咬着牙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我还能做到什么？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

“你……你傻了吗？”

虹的话让普拉克托克一愣。

然后，他被猛地推倒在床上，仰面朝天的视野里，赤裸着身躯的虹占据了绝对的中心。

“我不就是稍微变了一点儿吗？我不就是眼睛的颜色变成现在的琥珀色了吗？怎么，你觉得不好看了所以打算抛弃我？明明其他的地方都是什么变化都没有的，你就打算抛弃我？”

虹表现出来的歇斯底里让普拉克托克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她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发生了这么多次情绪上的转变，但虹的那几句话却敲打在了他内心的那堵墙上。

是啊，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没等普拉克托克思考清楚这个问题，一阵冲击便从他的腰腹上传来。

虹直接骑坐在了他的身上，女孩的体重很轻，但那毫无遮拦的光滑皮肤所传来的触感却让普拉克托克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普拉克托克想要把骑在他身上的虹给推下去，却反被虹控制住双手，然后压到了床上。

将脸凑近到呼吸可及的距离的虹幽幽地看着他，语气幽怨地道：“你就是这么把我按在床上，然后干了我的。”

从女孩口中说出的那个粗俗又直白的词汇让普拉克图克眉毛直跳，没等他说些什么，虹就压低了身体，用嘴唇堵住了他刚刚张开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的嘴。

这一次，女孩没有了之前喂水时的矜持与点到为止，而是疯狂的用舌头甚至是牙齿去进攻立场反转的男人。普拉克托克也只有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身，两条舌头与四瓣嘴唇瞬间交缠在一起，彼此的进攻与防守都无比激烈。

终于，他们分开了，虹带着胜利者的昂扬直起了腰，一边舔舐着嘴唇上残留的唾液一边眯起眼睛俯视着身下的男人。而躺在床上的普拉克托克显然也并未完全认输，但剧烈起伏的胸膛与粗重的喘息都宣告了他在上一场战争之中的绝对颓势。

“喂，你知道吗。”

虹低声说着，她早就松开了控制住普拉克托克手腕的手，此时她的手指正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滑动着，指尖正沿着肌肉的轮廓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圈。

“是你把我的记忆唤醒的……在你，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那些被封锁起来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

听到这番话，普拉克托克睁大了眼睛。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我会那么抗拒你了吗？这是，那个创造了这具身体的人给我的保护，也是他留给我的找回一切的契机。”

虹如是说。